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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出逃【1 / 1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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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春的雨丝缠在达摩院檐角,觉远听说爱徒偷练道家功夫,握着《楞伽经》的指尖沁出冷汗。他本是来督查晨课,却在竹帘缝隙里看见不该看的景象:张君宝单掌划圆,指尖竟同时流转着少林「拈花指」的柔和与全真教「云手」的飘忽。

「佛道同修?」经卷在膝头簌簌作响,觉迟喉间泛起苦意。他看见君宝额角沁汗,招式在「韦陀杵」与「太极云手」间反复拆解,最终在第六次变招时,两股内力竟如阴阳鱼般水乳交融。竹帘后的身影猛地站起,木屐碾过青砖发出脆响,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。

「觉远师父?」君宝转身时,袖中残香混着雨水气息扑面而来。少年弟子的眼瞳亮如寒星,尚未察觉自己闯下大祸。觉远强作镇定地合经卷,指腹却在封皮上压出深痕:「早课已毕,去膳堂用斋吧。」话音未落,西廊传来戒律堂长老的咳嗽声,震得廊下铜铃嗡嗡作响。

掌心雷与大金刚掌同修,当废去武功逐出山门!」戒律堂内,苦慧长老的戒尺拍在香案上,震得签筒里的「清规签」簌簌跳动。觉迟盯着君宝颈间晃动的达摩院玉牌,那是三年前自己亲手为他挂上的。

「长老容禀,」觉迟单膝触地,袈裟在青砖上铺开暗金色涟漪,「君宝所悟并非旁门左道,而是」

「而是混淆佛道!」苦慧长老银眉倒竖,「达摩院只传佛法武功,何时容得下全真教的虚妄?」香案上的达摩像垂目俯瞰,觉迟忽然想起今早所见——君宝融合招式时,指尖流转的光晕竟与佛像眉间白毫别无二致。

「弟子愿以达摩院戒律之名担保,」觉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殿内回响,惊觉掌心已攥出血痕,「再给君宝三月时间,若仍有破绽」

「觉远!」长老戒尺重重落下,打断其话语,「戒律如山,岂容讨价还价?三日后藏经阁交割,你亲自送他下山。」窗外惊雷炸响,君宝忽然抬头,目光与觉远相撞。少年眼底没有惧色,只有雨水般清冽的疑问,恰似当年初见时,问他「为何袈裟上的金线要绣卍字而非太极」的模样。

子时三刻,暴雨倾盆。觉迟站在藏经阁后巷,望着君宝肩头落满的雨珠,忽然想起戒律堂暗角那尊被蛛网覆盖的「欢喜佛」——佛面半嗔半喜,左手执金刚杵,右手结说法印,原是密宗心法,却因「形貌不雅」被束之高阁。

「师父早知我在偷练别派武功?」君宝的声音混着雨声,觉迟这才注意到他袖中露出的半卷《道德经》,纸角浸得发皱,却在「玄之又玄」四字上画满朱砂批注。

「知道为何让你抄三百遍《金刚经》?」觉远忽然伸手,指尖点在君宝膻中穴,两股内力相撞处腾起白雾,「佛道本就殊途同归,只是」他顿了顿,望着藏经阁飞檐上闪烁的铜铃,那是当年自己偷偷改造的「警世铃」,用的是武当「流云九宫」的机括。

暴雨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苦慧长老的灯笼穿透雨幕。觉迟忽然将君宝推进旁边的柴房,袖中飞出三枚铜钱,分打「风府」「大椎」「至阳」三穴,正是全真教「金钱镖」的路数。柴房木门合拢的刹那,他听见自己说:「往西走,后山松树下埋着我的通关文牒。」

「师父」君宝的呼声被雨声吞没,觉迟转身时,看见长老戒尺已带着劲风劈来。他不躲不闪,任由戒尺砸在肩头,却在衣内暗袋里,将半枚刻着「佛」字的玉佩,与君宝遗落的「道」字佩扣轻轻碰在一起。

雨越下越大,藏经阁的铜铃在风中响成一片,仿佛无数个晨课的清晨,又似某种桎梏碎裂的声音。觉迟望着漫天雨幕,忽然想起《楞伽经》里的句子:「无有佛涅盘,无有涅盘佛。」或许有些路,本就不该被戒律的青砖所困。

觉远禅师的禅房飘着沉水香,君宝跪在蒲团上,望着师父案头摊开的《易筋经》发怔。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声,已是丑时三刻。

“掌心雷与太极混修,确有违少林祖训。”觉远的声音像陈年宣纸般温厚,指尖却在《易筋经》“洗髓”二字上轻轻摩挲,“但老衲观你运劲时,眉心白毫隐现——这是《楞严经》中‘净极光通达’的征象。”

君宝浑身一震。三日前在达摩院演武,他正是在融汇佛道内力时,忽觉识海清明如镜,看见自己指尖流转的光晕竟与大雄宝殿的佛像眉心相同。

觉远从袈裟内取出羊皮卷,墨迹未干的“至罡神功”四字在烛火下泛着金光:“此功取‘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’之意,表面刚猛,实则暗含阴阳互济之理。”禅师将卷轴塞进君宝袖中,腕间佛珠忽然散落一颗,滚到《道德经》“专气致柔”段落上,“当年达摩祖师面壁九年,何尝不是在参透外道典籍?”

院外传来急促的犬吠。觉远忽然起身,将自己的度牒塞进君宝掌心:“后山古松第三株,树根下有通往少室山的秘道。”老禅师转身时,袈裟下摆扫过墙根,露出半幅褪色的《太极图》——不知是哪位祖师爷当年的戏笔。

“师父!”君宝喉头哽塞,触到度牒背面凹凸的刻痕。借烛光细看,竟是“佛道一如”四个小篆,笔画间还嵌着几粒细沙,分明是从武当山“一苇渡江”石刻上拓来的。

觉远忽的咳嗽起来,指尖在君宝膻中穴连点三记。君宝只觉一股热流顺着任脉游走,将体内两股互斥的内力强行理顺:“此为‘易筋洗髓’的入门导引,记住——”老禅师附耳低语,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烛泪,“真正的至罡,不在刚猛,而在能容。”

寺钟忽然轰鸣,戒律堂方向腾起灯笼的红光。觉远推开通往菜园的角门,最后看了眼君宝腰间晃动的阴阳鱼玉佩——那是三年前自己默许他挂上去的。细雨中,少年的身影掠过菜畦,惊起的露珠落在觉远僧鞋上,竟在泥地映出太极图的雏形。

老禅师转身回房,从容摊开新的宣纸。墨迹在砚台里缓缓晕开,他忽然想起四十三年前,自己在藏经阁偷翻《九阴真经》的那个雪夜。窗外,东方已现鱼肚白,觉远提笔写下:“从来大道无门户,任是深山亦有人。”笔锋顿处,恰好落在“罡”字的阴阳交汇点上。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