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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绥见多识广,岂能是黎昭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应付得了的。
“是么,那让母后给你掌掌眼如何?免得被人骗了,再来找母后哭。”宛如黎昭还是个小女孩一般,如母亲哄睡一般,语气轻柔地哄着她、逼着她交出玉佩。
黎昭迫不得已,只能任由沈绥一点点夺走手中的轻薄玉佩。
熟悉的莲花纹样,熟悉的白玉质地。
一切都熟悉的不得了。
沈绥故意走到屏风边,隔着厚重却清透的玉面屏风,对着烛火仔细观察,果不其然,从里面瞥见一处小小的空白。沿着缺口撬开,里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“谢”字,后面还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。
的确是按照谢昀的姓氏与字做成的,任谁来都挑不出错。
黎昭松了口气,拖着半残的身体走到沈绥身边,手指状似无意搭在屏风上。
裹着纱布的指尖皱成丑陋的伤疤,原本修剪圆润的指甲也缺了半个,只剩下一半毛糙的断甲,勾住纱布的一根丝。
她的角度选的很好,既能让屏风后的永元帝完全看到,又能稳稳地扶住身子,不主动打破局面。
“母后,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,您还是还给儿臣吧。”黎昭故意拖长语调,像幼童撒娇一般缠着沈绥。
幸好这枚玉佩还有一层,因为做得精细一般不会让人察觉。
兴许是不曾亲自养过孩子,沈绥竟有些不知所措,只能干巴巴看着黎昭拿回玉佩,挂在自己的腰上。
一个不曾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,所连接的只有单薄的血脉。沈绥深吸一口气,忽然发觉她好像从未看透过自己的女儿。一瞬间,她在黎昭的脸上看到过太多人,记忆深处、浅处,一股脑儿地炸了出来,如同炸火花一般,开的明丽璀璨、转瞬即逝。
“母后总觉得,应该在哪里见过你才是。”鬼使神差的,她脱口而出。
黎昭毫不犹豫接话:“或许是照镜子的时候,发觉自己年轻时也是这般样貌吧。”
阖宫上下,没有一个人会说她们母女二人会有多么相似,反倒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说自己与早早逝去的长宁长公主肖似。
总觉得有些尴尬。她没由来生出这样的想法。
天底下的母女也是这般吗?
彼此面对的时候,总是充斥着无话与不知所措,仿佛两只依偎取暖的刺猬,抱着疼、分开冷。
无论怎么做都不对。
是这样吗?
她福缘浅薄,也没见过什么是标准的幸福,更不知道母亲会在生命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。
或许是沈绥之于她,隔了一面面厚重的宫墙,彼此两不相识;又或许是崔明光之于谢昀,清规戒律皆为虚妄,彼此间心有灵犀。
所以哪一种才是对的?
可能都是对的吧。
黎昭不知道,也不好意思问出口,于是拖着半残的身体,循着来时的脚步,一步步走出门外。
凤仪宫的门槛很高,冬日为了防雪,难免加高了些。她双手紧紧扣着门框,使劲一跳,摔了一个踉跄后,就这样一瘸一拐地出去了。
外面又下起雪花,一片大过一片,压得黎昭有些喘不过气。
“快来人——”
“快来人——殿下摔倒了!”
临昏迷前,她眼前模糊一片,什么都看不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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