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惊醒的瞬间,他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,咸涩的汗珠沿着脊椎滑进作训服后领。
军绿色床单被冷汗洇出深色人形,中央空调送风口呜呜作响,吹得病床上的枕巾不停翻卷。
他摸索手机,屏幕亮起的刹那,锁屏照片上的景钰正在海滩边对他笑。
而此刻显示栏里,一条未接来电的红色标记刺得他瞳孔生疼。
15:47。
来电人:阿钰。
正是他ptsd发作,产生躯体化现象的那一刻。
李岩松的拇指悬在回拨键上方颤抖,天空中突然打了一声雷。
无人接听。
暴雨裹挟着咸涩的海风,砸在吉普车顶,李岩松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出青白。
车载电台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,与挡风玻璃上,疯狂摆动的雨刷同频震颤。
后视镜里闪过军区医院苍白的探照灯,他刚刚不顾军医的劝阻,从这里出来。
终于赶到家,屋里没有灯。
推开门时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,玄关处景钰的粉色拖鞋,还保持着左脚的倾斜角度。
李岩松的太阳穴突突跳动,ptsd带来的耳鸣化作尖锐的蜂鸣。
他撞翻了门口的鲸鱼骨风铃,贝壳碎片扎进掌心时,终于看清茶几上的字迹。
"东东病危,我走了,祝好,勿念。"
军装前襟的铜扣突然变得千斤重,李岩松踉跄着抓住窗边的窗帘。
去年中秋他们在这里看海上生明月,她笑着说要当他一辈子的瞭望员。
此刻窗外惊雷炸响,闪电劈开乌云时,他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——
双眼爬满蛛网般的血丝。
吉普车在悬崖弯道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李岩松猛踩油门冲向码头方向,雨幕中却突然横出一辆迷彩装甲车。
乔宏亮从驾驶座跃出时甚至没关车门,特种兵出身的侦察连长,像猎豹般攀上吉普车顶盖。
"你他妈疯了?台风红色预警!"
乔宏亮的手刀劈开车窗的瞬间,暴雨灌入李岩松的领口。
两人在狭窄车厢里扭打成一团,李岩松的军功章扯断了绶带,在仪表盘上划出银色弧光。
"让开!"
李岩松反手勒住乔宏亮的脖颈,虎口压着对方喉结处的子弹疤痕,
"她带着西西能去哪?流落街头?还是回去找那个贺城轩?"
嘶吼声混着血腥气冲出口腔,他尝到牙龈被自己咬破的咸腥。
乔宏亮突然撕开他的作训服,纽扣崩落的声音像极了那年,他们在亚丁湾击毙海盗时的点射。
湿透的白衬衣下,肩膀上的伤正在渗血,那是不久前被赖书云的枪擦伤的。
"看看你现在的样子!"
乔宏亮将他的后脑勺按在方向盘上,汽笛声震得人耳膜生疼,
"全岛官兵等着团长主持防台风会议,七艘护卫舰还在锚地待命!"
潮水开始漫上悬崖边的礁石,李岩松的瞳孔突然失焦。
他看见景钰最后一次穿白裙子的模样,她踮脚为他整理军帽时,发梢扫过他的唇。
此刻涨潮的海浪正吞没,他们一起陪西西埋过许愿瓶的沙滩,浪头卷走破碎的贝壳风铃,也卷走了他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