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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外波涛欲起，宫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。
披香殿一隅，萧旻慵懒地躺在栗妙言膝上，他手里把玩着一串青翠欲滴的念珠，慧悟说，心烦意乱时能用以平静心绪。
栗妙言则静静地坐着，偶尔低头与萧旻交谈几句。
“京中兴起一种衣料，叫做浮光锦，据说为朝日所照，光影动摇，煞是好看。”
“这等织物，定然很是珍贵。”
“千金难求……”他话音一转，指尖捻动圆润玉珠，再走一子，“不过朕已命崔梧采买了几十匹，做成衣裳，朕想看你穿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栗妙言微微一笑。
萧旻眼中带笑，悠悠道：“从前参奏你的谏议大夫，被同僚弹劾，其身也不正，是秦楼楚馆的常客。”
“臣妾知晓，他被依律罚了俸禄。”
上奏奏本，有一半皆出于栗妙言之手。她批阅过后，再发还外朝。她并没有就此落井下石，重罚言官，而是秉公处理，叫人挑不出错处。
“言官不可重罚，以免堵塞言路，有碍君王视听。”
她谈吐得宜，谈及政务条理清晰，落落大方，很令人信服。
萧旻半眯起眼睛，睫羽扑朔颤抖，哈欠频生。“唔……好极了。”
比起冗杂琐碎的政事，做出一番建树，他还是更着心于吃的、玩的、用的。好在前朝底蕴丰厚，政令通达，值此太平之世，如此守成之君也无可指摘。
萧旻懒腰微展，一个翻身坐起，搂住了栗妙言的脖颈。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和试探，“明日，袁清臣就要进京赴任了，朕任命他为正二品户部尚书，还赐了他一座大宅邸和一众奴仆。”
他紧紧盯着栗妙言，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一丝神情，可栗妙言只是淡淡道：“陛下宅心仁厚。”
萧旻狐疑，又补充道，“朕还打算给他指一门婚事，再从宫女里挑几个好的赐给他。这样他一个鳏夫，也不至于太孤独。”
“陛下不如把我赐还回家，袁大人定会更高兴。”栗妙言虽笑，这笑意却不达眼底。
萧旻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，眼神变得小心翼翼。他试探着凑近了，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栗妙言的侧脸。
桃花眼像猫儿似的瞪得圆溜溜，嘴唇又偏偏抿着，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相。
“我才不会把你给他。”
“早知道就不提起他了。”他悻悻地说，软软靠在了栗妙言肩上，“朕困了，妙卿给朕讲个催人睡的话本吧……”
“臣妾一时之间想不起来。”
“不嘛，朕现在就要听你讲的故事，你都看过那么多话本子了……”萧旻轻轻摇晃着她的胳膊，只要栗妙言不松口他就誓不罢休。
栗妙言面露无奈，只见萧旻已经膝行而，爬上了床榻，还拍了拍身侧的枕褥。
他将被子扯过盖在头顶，不时又露出一绺长发。栗妙言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，侧目看向萧旻，他眨了眨眼睛。
栗妙言酝酿了一会儿，决定讲一个自己改编后的灰姑娘。
“相传在前朝，有个叫辛瑞儿的少女，出身于一个显赫的商贾之家。然而，她的命运却颇为坎坷。
母亲早逝，父亲又忙于生意，家中之事皆由继母王氏一手操持。王氏对辛瑞儿极为苛刻，将她视为眼中钉，百般刁难。
王氏所生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，也对辛瑞儿冷言相向，甚至逼她做些浆洗的粗活……”
萧旻听得入神，愤愤不平地捶了下床褥，“朕竟不知还有世上如此恶毒的继母，简直不堪为人！”
“陛下长于深宫，难道不知人心可畏，不曾见惯了阴谋诡计？”栗妙言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，心中涌起一股好奇。
萧旻微抬下颌，骄傲一笑，“朕的母后御下极严，宠妾灭妻之事更是闻所未闻。不论是朕，还是别的妃嫔所生的孩子，母后皆一视同仁，从未苛待。”
栗妙言心道果然如此，也只有从小在宠爱里长大，不曾见过半点阴私之事，才能养成萧旻如今的性子。
萧旻催促道：“妙卿别卖关子了，快说后事如何？”
“辛瑞儿虽然身处逆境，却天生丽质，聪慧过人。她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，独自在闺房中读书写字，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离开这个家，过上自由的生活。
一日，宫中传来消息，即将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，邀请全城的名门闺秀参加，为太子择选未来的太子妃。
王氏带上了她的两个女儿入宫，却将辛瑞儿关在家中，不许她参加。辛瑞儿心中难过，却也无计可施。
就在此时，一位神秘的老妪出现在辛瑞儿的面前。她看出辛瑞儿心中的苦闷，便赠予她一双神奇的鞋子。少女穿上了鞋子，在月光下变得光彩照人。老妪还为她准备了马车，送她前往皇宫参加宴会。
宫宴之上，辛瑞儿翩翩起舞，一舞倾城，连太子都看痴了，决意非她不娶。
宫宴结束后，辛瑞儿匆匆离去，却将鞋子落在了宫殿前的台阶。太子四处寻找心上人的下落，几经周折，终于找到了辛家。
事情真相大白，太子向辛父求娶辛瑞儿。辛父亦得知了王氏的所作所为，把她赶出家门。
成亲当日，东宫热闹非凡，辛瑞儿凤冠霞帔，嫁给了尊贵的太子，从此，太子和太子妃过上了幸福的生活。”
话音刚落，萧旻便拍手叫好，“这就叫有情人终成眷属，朕喜欢这个故事！”
栗妙言温声哄道：“那陛下这时可睡了？”
“妙卿有才，何妨再讲一个？”萧旻眸光微亮，清澈的瞳仁转了一转，无半点困意。
栗妙言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了些水，润了润唇，继续讲了一个古代版睡美人的故事。
“……一位年轻的游侠历尽千辛万苦，终于寻找到了这位沉睡的公主。他看到公主美丽安详的睡容，心里萌生爱意，轻轻地亲吻了公主的额头。
就在这时，公主因这个吻，奇迹般苏醒，二人从此相爱一生，相伴到老。”
萧旻思索片刻，重新缩回了被中，双手贴着身侧放好，眼帘微阖，透过一条缝隙瞥了眼栗妙言。
“我已经躺好了，你也来把我吻醒……”
栗妙言喉间溢出一声轻笑，俯下身，在他眉目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。
“睡吧，公主殿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