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室内陷入一片清晨前的昏暗朦胧。
栗妙言张了张唇，瞥向床下。霍绥委委屈屈缩在小榻上睡熟。
一条薄毯从他肩头滑落，虚虚搭在腰间，晨光倾泻而下，尤将宽厚的脊背映得晃眼。
栗妙言平静地缩回了被子里。
霍绥似醒非醒，眉头微蹙，还带着刚刚醒来的惺忪睡意。
听到动静，他茫然爬了过来，握住了栗妙言的手，放在唇边亲了一口。
栗妙言没有把手抽回，兴许是觉得他昨晚哭得可怜。下一刻，霍绥嘴角变得比什么都难压，内心暗自雀跃。明明只是亲了下手背而已。
栗妙言深吸了一口气，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。不跟这种厚脸皮的人计较。
气息理顺了，这才开口：“霍绥，你舍不得伤害我。”
“你走吧，我就当没见过你。”
她的声音虽然不大，却像是颗巨石落在了霍绥心湖间。霍绥的眼神有一瞬变得阴翳，但很快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。他柔声道：“我是舍不得。”
“因为你是我认定的妻子。”
“跟我一起走。”他牢牢攥住栗妙言的手，贴在自己的心口处，企图将那怦然的心跳和肌肤的热度都传递给她。
可掌中她的手指还是僵硬地蜷缩着，指尖那点冷意，无论如何也暖不回。
“霍绥，别闹了。”栗妙言摇了摇头，直视着他的眼睛。曾经，霍绥很喜欢这双清澈如水的眸子，可如今在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，只觉得陌生而痛苦。
听完霍绥的剖白，栗妙言心里并未动摇。毕竟好马不吃回头草。
她艰难地开口，缓缓道：“我是袁家明媒正娶的妻，你我之间，只能算无媒苟合。”
这段情谊注定为世俗所不容，受人诟病。渐渐，她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，嗫嚅道：“我求你，你走吧。就当是我负了你，配不上你……”
话音刚落，霍绥发了狂似的，握紧拳头，狠狠砸向一侧的墙面，凹痕处多出一抹血迹。他放声喊道：“你凭什么负我？我不在乎，这些我都不在乎！”
“我在乎。”
栗妙言垂下眼帘，避开他炽热的目光。
霍绥的身体猛然一僵，仿佛被冷水从头到脚浇透。他紧紧地盯着栗妙言，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动摇，却失败了。
栗妙言继续淡淡地说着：“若我只是个山野村姑的女儿，也没有那纸婚约，或许我会和你在山寨中无忧无虑过一世。”
“……可我不能。我身上背负的太多，我有家人、夫君，袁清臣他对我很好。”提起袁清臣，她眼里浮现浅浅笑意，宛如通透的琉璃般绽放光彩，“我注定不能为了你，抛开一切。我当初的离开，就是答案。”
这世间对女子的恶意太重，女子变心斥其为红杏出墙，水性杨花，不安于内。
对于男子出轨，不忠家室，则称之为本性使然，不羁风流。本就没有公平可言。
“若你对我还存有一丝真正的怜惜，就放开我吧。”
霍绥眼中闪过深深痛楚，声音带着颤抖和不甘，“那你从前说的，都是骗我的吗？”
栗妙言轻轻挣脱了他的手，缄默不言。
霍绥全身再次被寒意席卷，在赤日炎炎的天气里如坠冰窟。他用力地咬住下唇，拼命咽下从舌根涌上来的苦涩。
他仍旧不依不饶说了句，“那又如何，栗妙言，我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可眼底分明是绝望。
是在对栗妙言宣告。更像是要一辈子守着自己的心，不给别人了。
栗妙言任由霍绥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，只能换了种方式。
她眼里的水雾终于渐渐扩散，蔓延开来，直到眼眶再也承受不住这重量，一串串断线珠子般淌落。
她含着泪，吻了吻霍绥的眼。
“我没有闻到血的味道，霍绥，你没有杀了那些侍卫。你和天罡寨那些贼匪不一样。”
“我知道，你身上有许多秘密……等到你愿意开诚布公的那一天，再来说带我走。”
霍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说话。
良久，他哑然失笑。伸出手，拇指轻轻刮擦她的眼角，抹去泪水。“好。”
“妙言，你等等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