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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开始调查这件事，李明宇就时刻观察高占楼的去向，发现他离开学校的日子很有规律，总是在星期二和星期四离开学校，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干什么。他向高占楼汇报工作的时候，有意无意地问高占楼为什么最近经常不在学校，他有很多教研上的事情要和他商量，高占楼却支支吾吾明显隐瞒着什么，这更令李明宇起疑心。
李明宇决定跟踪高占楼。
又到了星期二的早上，他提前调好了课，早早地到高占楼家门口远远地等着他出门，果然到了七点钟，高占楼独自一人，裹了件厚厚的军大衣，开着他那辆破摩托车出了门，李明宇开的也是摩托车，跟江国涛借的，借口说家里有急事，要回家一趟。
一路上李明宇远远地跟着高占楼，向高亭县城方向开去，李明宇怀疑自己这个做法是否合适，但是箭已发出，他也不想回头，李明宇知道自己的性格，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。
到了县城，李明宇见高占楼并没有去教育局，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，城市路口多，弯也多，跟得远，怕跟丢了，跟得太紧，又怕自己的摩托声音太大被高占楼发现，不过很快，高占楼就到了目的地，李明宇发现高占楼来的地方是县人民医院，他满心狐疑：高占楼来医院干什么？莫不是来做体检的？不对，学校专门组织老师的体检都是在暑假里，难道是来看病人的？
李明宇猜测着各种可能，高占楼已经停好了车，进了门诊大楼，李明宇懊恼自己这次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，不想再继续跟进去了，行贿也不会跑到医院里来的，但他的双腿却鬼使神差般地跟了进去。
李明宇跟着高占楼直接上了医院门诊大楼五楼，见他穿上了无菌服进了肾内科的透析室，李明宇不便再跟上去，但他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，他选了一个离着不远的椅子坐了下来，过了十几分钟，李明宇走到那间透析室外，透过房间的玻璃，见到了他不愿意见到的一幕，高占楼正躺在在透析机旁，脸上毫无血色。李明宇震惊之余，大脑飞速思考着，他想到最近高占楼经常不在学校，一定都是到医院来做透析的。
高占楼也看到了李明宇，他眼睛里瞬间诧异后恢复了正常，挥挥手应该是示意李明宇等他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高占楼从透析室里出来，脸色依然苍白，有气无力地坐在李明宇旁边。
“高校长，我…”李明宇不知道怎么开口，难道对高占楼说明实情？目前这个场合肯定是不合适的。
“明宇啊。”高占楼说话有些气短急促，“我知道你是干什么来了。”
李明宇不知道高占楼是怎么知道自己调查他的，他也不想去弄清楚，他现在心里更多的是对高占楼的愧疚。
“我跟你说实话，我确实是给几个评委送了礼，每人一盒我们广源的特产酱牛肉，这些你应该都查过了。”
李明宇默默地听着，这些与他的猜测并无二致，只是从高占楼嘴里说出来时，李明宇还是略感失望，他不愿意听到这个真相，他永远希望高占楼在自己心目中是那种公平公正的形象。
“让你失望了吧？”高占楼继续说道。
“我得了尿毒症，我没有告诉任何人，我儿子也不知道，我也不希望影响他的学习，他还有两年就毕业了，我怕给他添麻烦。”
“您现在应该请假休息啊，怎么能还工作呢？”李明宇有些心疼这个老领导。
高占楼笑了笑：“明宇啊，我也想休息啊，人在人情在，我早早地休息回去，等到我儿子毕业的时候，谁还认识高占楼啊？”
李明宇也听说了一些高占楼家里的事情 ，他一直想在自己退休前解决儿子的工作问题，可是突然到的病情打断了他的计划，他不得不继续撑下去。
李明宇现在也无力解决高占楼的家事，只是对他的病情担心，问道：“医生怎么说？”
“能怎么说，最好的方案就是换肾，这哪是容易的事啊。暂时也死不了，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高占楼说。
李明宇也知道换肾是极其最艰难的手术，肾源更是难寻，一般有血源关系的人配型合格的概率会高一些，他能体会高占楼不告诉儿子的心情，如果是自己知道父亲需要换肾，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替父亲换上，他相信这也是高占楼的顾虑所在，作为父亲怎么会舍得用儿子的肾呢？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愿意的。
“那你为什么要送礼给评委？这是……”李明宇想说这是犯罪，但没有说得出口。
“明宇，我这次得病，让我改变了很多，我们广源人就是太实诚了，我知道我这次做了不好的表率，我本不想告诉任何人，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聪明。”
“不是我聪明，卢梅先猜到的。”
“她？对，她并不比你笨，只是一直没有机会，你不一样，你要好好的走下去，将来有能力了，帮帮你的这些老同事们吧。”
“当然，我不会忘记广源小学的每一个人。”李明宇也不确定自己将来会怎样，说这话完全是为了安慰高占楼。
“我做过的事，我自会负责，但我希望你能帮帮我。”
“我？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。”
“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件事，我知道纸包不住火，终有东窗事发的一天，但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一个秘密。”
“什么秘密？”
“我会向教育局请辞，请求处分，但是只能说我挪用了3000块公款，否则所有的参赛老师都会受到影响，他们太不容易了，不能因为我……”
李明宇见有些哽咽的高占楼，知道他这么多年一心为了广源小学，为了每个老师，为了每个孩子，他实在无法拒绝这个请求。
“好吧，我答应你。”其实李明宇的内心早已原谅了高占楼，他甚至都没有继续想追责下去的勇气，但李明宇心里也明白，真要那样做的话，自己可能也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，不会再相信什么教育信念，这已经是他所能答应做到的极致。
高占楼满是感激地看着李明宇，他心里没有一丝怨恨，似乎是看到了希望，那种对教育未来的无限希望。